袁世珮╱張學友 眾聲喧嘩裡的唯一歌神
【聯合報╱袁世珮】
2014.12.07 03:50 am

歌壇會唱歌的人不少，有幾位公認的天王天后，自我貼金的「小天王／后」或「新天王／后」更是一把抓，那為什麼，張學友是「在位」最久的「歌神」？

先說說「歌神」的歷史。這名詞來自香港，最早指的是許冠傑，他會演、會唱，在80年代的香港是真正的天王，但他於1992宣布自歌壇引退，在一場致敬晚會上，譚詠麟喊出了「歌神」這個封號。

許冠傑引退歌壇了，隔年，張學友的「吻別」震動華語歌壇，將梅艷芳、張國榮、譚詠麟已啟動的香港歌手「輸出」，推向最巔峰。「歌神」這桂冠，無爭議地移交給他，之後20多年來，也唯有他的名字前可以冠有「歌神」二字。

要當「神」，有多難？當然要會唱、超乎凡人地會唱，這個標準無庸置疑。張學友算不算很會唱呢？儘管曾經的金曲獎評審是不同意的，入圍6次才登「歌王」寶座一次，可是「張學友=很會唱」這個等式，有整個華語圈的強大民意為後盾。

金馬獎典禮上，張學友唱完後，電視機前的觀眾突然發現，若非先前錯怪了電視台的成音，就是「神駕馭了別人駕馭不了的爛成音」。歌迷不知道，他為了這場演出，一個多月來、每天將整張專輯完整唱一遍，真正「曲不離口」，「只有這樣，才有信心唱這首歌」。

這個故事告訴我們，即使身為「神」級人物，張學友還是會怕表現不好、所以會堅持做到最好。在這個不斷造神與毀神的年代，這才是「歌神」不崩壞的關鍵。

張學友開口，歌迷只要等著起雞皮疙瘩的感動，因為相信他會把關品質。張學友曾退出大陸春晚，原因據傳和無法掌控演出品質有關，因為該年度他首度參加大陸跨年節目，音控出狀況，放錯卡拉帶，兩度從中間開始，既然無法掌控，他就不續攤唱春晚了。

他自己也會出狀況。最嚴重的例子是1997年香港演唱會、2005年台北「雪狼湖」、2007年香港2場演唱會，都因嗓子問題臨時取消，他說：「要看就要看有演出水準的，我沒辦法接受這樣子的演出。」

「雪狼湖」是台北小巨蛋售票演唱會的「破蛋」之作，萬眾期待，結果歌神感冒了，硬撐著唱跳演了三分之二場後主動喊卡，他其實可以撐完那三分之一的，可以省下多少財力物力，但張學友不要不完美。那一次，他在台上哽咽致歉，歌迷在台下落淚鼓掌。

小至唱了不知幾百次的「我等到花兒也謝了」，一開口就出錯，他連聲說：「唱錯了、唱錯了，氣死我了。」在歌友會上，「他在那裡」唱了4次，他會生自己的悶氣：「會很懊惱，一、兩個小時不說話，也可能一整個星期都在生氣。」

工作人員說，那是張學友唯一會發火的時候，是對自己，不是對別人。他身旁的同事想不起來張學友生氣的樣子。

張學友自己說的荒唐歲月，太久遠，在人們已知的「歌神」時代，他就是大好人，幾乎不曾有針對他個人的負面新聞。

首次親炙「神」暉是在2004年的中秋，我們到北京參加他的國語版「雪狼湖」記者會，耶誕又回到北京看首演，坐在鋪了木板的滑冰場上，忍著零下8度的寒氣，看著台上的「學友哥」唱生離死別。

這麼多年，張學友沒有變，舞台上嚴謹，私下謙和，不曾有過變臉時刻，幾乎隨時帶著笑，答不上來的問題，他睜大眼睛、笑笑就過了。

也記得，我們到香港看他的演唱會，明明好久不見，他卻能在忙亂的後台記者會中，認出眼熟的台灣媒體，揮揮手，特別安排給了我們一段時間聊聊。

他每次來台的訪問，最後都變成媒體簽名會、拍照會，例如這次的預購禮萬年曆，他簽著簽著，覺得先前簽的一張不夠完美，主動索回來再補簽一次，於是成了獨一無二、正反皆有「歌神」祝福的萬年曆。

還有一個圈內小故事，曾有位訪問過他幾次的記者生了場大病，他得知後，回家翻出卡片，密密麻麻手寫了滿滿的一封信，以自己從谷底振作的經驗，鼓勵這位記者打敗病魔。是不是大好人？

張學友出道30年了，相隔7年再發國語專輯，市場、流行、口味都已變了，長江後浪如周杰倫等人也早自成一家，「神的出手」，大家都在看。他也說有壓力，儘管別人都說「你是張學友，只要出就好了」，他卻是愈想做好就拖愈久、拖愈久就愈想做好，才會一拖7年。

再戰國語歌壇，張學友有變。他調整咬字、發音，儘管咬字這標準已被金曲獎揚棄，但他覺得是對的就要做到，不因流行而打馬虎眼。

也有不變。音樂使用99%真實樂器，有溫度與人性，他把自己的喉嚨也當成樂器，希望、也敢於讓細膩之處被歌迷聽到。當標新立異成為歌壇趨勢、一曲「小蘋果」都唱上全美音樂獎時，他堅持老派作法─好好唱一首有感情的歌。

唱「不老的傳說」的張學友已經53歲，承認「不怕老、怕的是表演的年齡極限」，但他就跟著天命走，多次表示「就是愛唱歌」，更藉新歌「我只想唱歌」表達：「唱歌是呼吸和生活，我只想唱歌，直到有一天，我喉嚨唱破。」

除了享受，張學友還有「捨我其誰」的使命感，自認問心無愧做出一張專輯，就是他為歌壇的貢獻，而市場如何，已不是「神」的高度要斤斤計較的數字了。

【2014/12/06 聯合報】